为了生活，姚业不得不再次回到那个本以为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地方。时隔半月，再次走进公司，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恍惚。从前的懒散和懈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忙碌。若非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他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回到自己的座位，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他长舒了一口气，庆幸孔继臣并没有将他的辞职报告转呈上去。同事们今天的工作状态太过于反常，他刚想一探究竟，却被孔继臣叫进了办公室。
再一次面对孔继臣，姚业显得很不自在。半个月前他曾信誓旦旦的表示过，再也不会回来。时到今日，他不得不选择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委曲求全。想起那天两人之间的对话，他也想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于是这一次他就像其他员工一样，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等待着领导的训话。
孔继臣显然也看出了他的顾虑，主动将他按到座椅上，然后拿出那封辞职信递给了他。“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小树还需要照顾，你一定要让自己振作起来。”
姚业不知道他所说的事情是自己醉驾被抓，还是和钱朵儿离婚？可无论是哪一件，都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去。他道了声谢刚准备离开，却又被拦了下来。
“以后你对待工作的态度也要改一改，即便回不到过去那样，也不能过于散漫。毕竟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你总是怪话连篇很容易引起领导的不满。”孔继臣劝道。
姚业勉强笑了笑，随口说道：“你不正是我的领导吗？以后还需要你多多照应。”若是放到以前，打死他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现在为了生计，他不得不强迫自己这么说。
孔继臣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指着他手里的辞职信说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公司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总公司任命的部门经理很快就会到任，现在别说是我，哪怕是老魏也不敢肆意妄为。再者说了，公司已经找我谈话了，我也向公司递交了辞呈。只等新经理到任，我就会离开。”
姚业这才发现，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孔继臣阴郁了许多，就连眼窝也变得深深凹陷，看上去完全和年龄不符。他下意识地问道：“新经理到任跟你有什么关系？每个部门都有两名副经理，你的存在跟他也不冲突。”
孔继臣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说道：“我家老头子出事了，这是我的报应。公司就以我资历不够为由，要把我调往其他部门，做一名普通的员工。是我自己实在没脸在公司继续待下去了，所以才提出了辞呈。”
这个消息对姚业的冲击，不亚于那天听到自己的岳父辞世。他明白孔继臣所说的出事是什么意思，可就是不敢相信！“会不会搞错了？叔叔向来是克己奉公，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怎么可能？我也问过自己无数次，可事实就是这样。他事情做的太隐蔽，连我这个儿子都蒙在鼓里。从小他就给我灌输了一心为公，清正廉明的理念，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一个笑话。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更不配让我称呼他一声父亲。”
姚业看得出来，孔继臣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所带出的那种憎恶。不过也难怪，自己一向崇拜的英雄被告知是一个贪赃枉法之辈，这种认知和信念上的冲击，任谁也无法接受。看着郁郁寡欢的孔继臣，他不免有些担忧地说道：“即便他犯了错误，也是你的父亲，或许他只是一时糊涂呢？现在正是他最艰难的时候，作为儿子你不能再有过多的苛求。”
孔继臣冷冷一笑，说道：“一次可以是糊涂，难道次次都是吗？我从侧面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早在很多年前，他已经有了这样的行径。第一次尝到了甜头，自然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现在的他完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任何人可怜！”
作为一个外人，姚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现在所关心的只是孔继臣的去向，于是问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又失业了，接下来准备去干什么？”
孔继臣无助地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些天我也没有回家，一直住在高云冲那。他也给我提了一些建议，只是还没有最后决定。你也别替我操心了，想想自己的处境吧！据说新上任的部门经理做事特别的认真，如果你还是以这两年的态度去对待工作，显然是不行的。现在老魏对你也是颇有微词，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了。我也知道，致使你转变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我。现在我已经遭到了报应，你心里的怨恨也该放下了。”
姚业惭愧地低下了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难得他还在为自己考虑，难得他都要离开了还要告诫自己。想起种种的过往，他满面带愧地说道：“对不起兄弟，之前都是我的不对，是我小心眼儿，是我处处针对你。其实我并不恨你，只是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来对待你罢了。很多时候说出的话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控制不住。”
孔继臣连忙摆了摆手，“你恨也罢，不恨也罢，都是过去的事了。听到你再次叫我一声兄弟，我就满足了。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比我也好不到哪去。再说你还有一个儿子要抚养，加油吧！对了，高云冲让我通知你，晚上大家一块坐坐，权当为你去去晦气。”
姚业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由于他和孔继臣的关系，三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了。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聊聊大家的近况，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姚业满脑子都是近几天发生的事，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尤其是钱朵儿临走时的那些话，句句烙印在他的心里，让他忍不住想恨。可事实证明，仇恨并不能激发一个人的斗志，反而会渐渐迷失心智。一天下来，姚业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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