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蹒跚的唐时,本来是不想过去的,只是没有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经站住了。
他再次打量是非。
唐时曾问:小自在天的和尚都跟你一样好看吗?
是非则答:不是。
那个时候唐时觉得有趣,可是现在看着闭着眼睛的是非,只觉得这人面如冠玉,他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着了魔一般走过去,抬手碰了碰是非的脸。
是非乃是修佛之人,清心寡欲,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温凉气息,与此刻浑身灼烧一般的唐时不同。
唐时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象,便只觉得自己眼前有两条蛇在这莲台之上纠缠,相互缠绕交聚,而此刻,他便站在这莲台之上。
是非的顿悟,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
他完全没觉出外界的异样来,手指结印,便是拈花指,而后有隐约的光芒在他手指之间流动,他口中喃喃,却是:“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此乃《心经》上的经文,是非本是身具慧根之人,《莲华经》不过只是其中一种,天下佛法万般,不同的经文对佛之一字,有不同的理解,何为真,何为假?
至今没有人能够明白。
他手指指印连结,便像是一道道残影,飞花落叶一样美妙。
唐时的目光,忍不住地落到了他的手指上,同时只觉得身体被烧灼的感觉加剧了,口干舌燥,又觉得心里像是什么在骚动,他几乎没站稳。
唐时坐下来,默念静心咒许多遍,只觉得那清凉的气息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涌动着,一下让他身体之中的异样减缓了很多。
他仿佛到了一种冰火两重天的境界里,一半是冷静,一半却是火热。
所有的烦躁都被唐时用清心咒压下去了,他体内混乱的灵力似乎再次恢复了正常,唐时只觉得之前的那些感觉就像是自己的错觉,根本不存在过。
于是自以为没有任何问题了的唐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来,他甚至还站在莲台边上,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头顶上金光闪耀,那巨大的“卐”字印,缓缓着顺时针右旋着,很有一种佛家的威严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之下,唐时怕是真以为自己到了那圣境里了。
佛怒莲的碎片一点一点地落下来,唐时还记得方才是非的手势,他跟着比划了一下,竟然能够窥知其中的妙处,于是便觉得自己是个偷师的高手。
只是这术法虽好,不过此地已经没有佛怒莲来给他练手了。
是非说,小子在天有这种东西。
也就是说,其实这东西是只有小自在天有,那么这个小荒境跟小自在天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疑惑,让唐时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是非。
这人月白色的僧袍落在了地上,唐时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走过去,将他这一角僧袍拾起来捏住——是非的僧袍很干净,脸也很干净,若是睁着眼,便是连眼神也都是很漂亮的。
这样标致的和尚……
他抬起手指来,便很自然一般地舔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盖,又觉得自己这动作有些说不出地见鬼,便手指一僵,放下来了。
他怎么又……
唐时一怔,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又开始念清心咒,只是这毕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咒语,有的东西一起来便没有办法再压下去了。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这里唯一的另外一个活人,可是目光还是在跟着转。
尽管嘴里还念着清心咒,可是眼神已经转过去了……
眼前是非的面容,一下就变了,幻象又出现在他眼前。
之前被是非一指断成两截的红蛇,变大了,与之前那黑蛇交缠在一起,像是攀附着那黑蛇,与之交尾,并且随着黑蛇的耸动而扭曲,那深红色的信子在吞吐伸缩之间,竟然带了无边的艳色。
唐时伸手压住了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却已经在这一刻迷失了神智。
吞吐的蛇信,艳红着,像是在昭示着什么一般,一下便化作了眼前是非那开合的薄唇。
唐时走到了是非的身前,俯身下来,修长的手指一点是非那淡紫色的嘴唇,竟然“呵”了一声,怕是他此刻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因为蛇信之上带着的合欢毒而迷失。
是非能够感知到唐时的动作,只不过现在正在参悟的关键时刻,又如何能动?
那滚烫的手指从他的嘴唇上滑过,转而下落……
唐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别的东西的存在了,他竟然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去了。
此刻,他的舌尖,便如同之前那小红蛇的信子一样,有一种鲜艳的红,像是染上了鲜血。
是非的僧袍上还染着之前的鲜血,不过身上一派凛然,一看便有一种让人无法生出亵渎之心的感觉。
可是唐时现在在犯禁。
是非的手指一转,换结了六字翻天印,左手摊开,右手却像是半个兰花指印,唐时半跪下来,目光迷离,脑子里昏昏沉沉,便扒了是非外面的僧袍,在他的唇印在是非的手指上的时候,是非的唇边终于挂上了一道鲜血。
他那长长浓密的眼睫毛一颤,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暗金色的光华,便用这样一双无比清醒的眼看着唐时,却无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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