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
霍北尧戴着厚重的胶皮手套，轻松地拎着个比他半人还高的垃圾桶出来，感受到兜里手机震动，他正好放下歇一会，摸出手机给黎狸回信息。
碎长刘海被他用劣质的胶发圈随意绑成小揪揪，包裹纱布的额头在初秋有点冷的清晨里都渗出汗。
叮咚一声，黎狸发回消息：“我妈刚刚给我电话说做了鱼汤，想让你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饭店不远处有家便利店，有对早起送儿子上学的父母，妈妈帮孩子拎着书包跟父亲商量早餐吃什么。
明明已经到上初中岁数的男孩还依赖在母亲身边撒泼，边指着早餐铺里的包子，边嚷嚷着吵要吃鱼肉粉，不吃包子。
霍北尧看着他们走过，反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给黎狸回复后又抬起垃圾桶。
鱼肉真的好吃吗？他不知道。
高中前要偿还养母生前欠下的赌债，那是一个大到在他小学时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家里整整两年没有沾荤腥，因为养父拉三轮赚得辛苦钱全用来填窟窿，剩不下多余的。
长身体的年纪得不到所需的营养，他长得又瘦又小，干柴一样，还因为经常出去捡垃圾卖晒得黝黑。被巷子里其他孩子起了个“瘦鬼”的恶作剧花名，咒他是怨鬼化身，才害得整个家支离破碎。
只有比他小一岁的黎狸愿意接近他，带他回家洗干净手和脸，给他捧来家里同样好不容易才炖一回的鱼肉汤。
霍北尧尝不出味道，只记得当时舌头很烫，烫得他快痛死了。
终于等到八点钟下班，霍北尧摘掉手套跟算不上干净的围裙，扯了扯身上快被后厨油烟腌入味的衣服，琢磨是先回荷倾华庭换衣服，还是直接去医院。
他摁着通宵后泛起胀算疼痛的太阳穴，去跟赵林常打招呼，对方压根没正眼看他，斜几个白眼过来像娘们似哼哼两声表示知道，就摆手让他赶紧走。
霍北尧上高二时在路边救过个突发心脏病晕倒的中年，那人感念他救命之恩给了联系方式，说有需求可以直接找他帮忙。
但霍北尧没找过，人愿意许承诺是一回事，他真找上门，就显得他救人是为了那点子蝇头小利。
不过他最后，还是折腰，向生活低了头，找中年人讨要份工作，带着黎狸为碎银几两进饭店当服务生。
刚从后厨出去，风凉飕飕得一个劲往脸上飘，他微微眯起眼凝神细看手机屏幕上黎狸发来的医院地址，寻着位置向前迈开长腿。
-
大半瓶点滴下去，齐宛脸色渐渐好转，在黎狸的照顾下强撑着精神和医生聊过敏原，这才得知她是因为作息颠倒，内分泌絮乱从而导致的突发急症。
原本按照正常作息，她就算过敏，也不至于严重到如今需要住院的地步。
等医生做完系统检查，齐宛接着睡过去，昏昏沉沉得再度醒来时，她迷蒙地睁着眼，脸上是将醒时来不及做出表情麻木。
“...黎狸。”她哑着嗓子开口。
不远处一道活泼男声顿时传来：“齐小姐，你醒啦！要喝水吗？”
齐宛手肘往后弯起轻轻用力撑着坐起身，正想回好，就听病房内突兀的响起两声短暂的叩门声。
她长睫细微颤了颤，温润浓黑的瞳眸深处似掠过抹疑惑，又好似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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