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湖面卷起旋涡，青绿的湖水荡开浑浊。
妙存不断下沉。
气泡涌向水面，佛珠被流水托高。
他很想抓住快要脱离脖颈的琉璃佛珠，那是师尊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眼睛里也渐渐失去了光。
他什么也听不见，只余无边寂静。
陷入沉睡前，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他即将闭合的世界。
盛莺飞一把抱住妙存，将人带出水面。
他浑身尽湿，踩着水波回到湖岸，一掌轻拍在妙存背心。
妙存吐出几口水，人又半晕过去，脑袋软软枕着他手臂。
见小和尚气息尚存，盛莺飞稍稍安下心来。
他回望向湖面，但见白浪翻飞间，一道身影破水而出。
莫问疾上半身探出水面，凝聚的水珠顺着眉眼鬓角滑落，湿漉漉的发顶还沾着一根水草。
纵然如此狼狈，他却神色平静，与刚刚神经病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一个闪身来到盛莺飞面前，语带愧疚：“方才多有得罪，实在对不住。”
盛莺飞紧绷的身体霎时间放松，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游戏设定的莫问疾有两副人格，主人格性情乖张，喜恶不定；副人格温文尔雅，通情达理。
若想唤出副人格，你只需知道一点——主人格怕鱼。
不管什么鱼，鲤鱼鲶鱼鳜鱼鲱鱼……甚至木鱼，只要带了“鱼”字。
而湖里就有鱼。
“先生客气了。”盛莺飞道。
莫问疾摇了摇头，侧目看向已晕睡过去的妙存，只一眼便道：“没什么大碍，先带他回房休息吧。”
岛上只有茅屋七八间，除却一间厢房和待客的厅堂，其余皆是药房。
莫问疾将妙存安置在自己房中，示意盛莺飞随他出去。
二人行至院中，莫问疾问：“道长此来可是因金丹碎裂之故？”
盛莺飞心下叹服：“瞒不过先生。“
莫问疾停在一棵樱树下，侧首：“我可暂时为你封印碎丹，以助你重结金丹。但若想根治，还缺了一味药。”
“何药？”
“朱雀内丹。唯有以此丹做药引，才能彻底炼化碎丹。”
盛莺飞心沉了沉，朱雀乃上古妖兽，早已绝迹多年，只有在一些古遗迹中或许还有留存，但听莫问疾的口气像是知道线索，便道：“还请先生指点。”
莫问疾微微一笑：“九岛。”
忽有风来，粉蕊如雪，一片樱花瓣吹落在盛莺飞肩头。
他的表情骤然变得微妙：“九岛的宝贝可不易求。”
九岛确实有秘宝无数，可想求宝却要通过相应的考验——秘境中有九座阴山，分别为刀山、剑山、锯山、寒山、暑山、虫山、尸山、孽山以及无间狱山，所求越多，需翻渡的阴山越多。
很多年前，盛莺飞也曾去过九岛，受万刀之刑、寒暑之罪，为二徒弟求来剑骨。
而一枚朱雀内丹，比剑骨更珍贵。
“于别人不易，于道长又有何难？”莫问疾笑言，“你有淳明信物，自可入岛。九岛境主又与我有旧，可免你此次翻山渡难之苦。”
换而言之，盛莺飞只需去一趟西极大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求得药引。
可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盛莺飞警惕道：“淳明大师的信物并非予我求药之用。”
“你若带上淳明的徒儿，岂非顺而为之。”
果然！
早在盛莺飞听见“九岛”二字时就隐有所感，加上莫问疾友善得不合常理，他早就怀疑对方别有目的。
但莫问疾主人格对淳明的憎恶不似作假，他先前已不报期望医谷会收留妙存，哪知副人格态度截然不同。
许是看穿他心中所想，莫问疾解释道：“淳明的确于我有恩，他的徒弟我自当看顾。”
盛莺飞恍然，他就说游戏设定怎么可能骗人。
只是他过于依赖当玩家时的经验，偏偏对游戏所呈现的世界观、剧情和人物关系都了解不充分，以至闹了个乌龙。
他道：“先生既有意报恩，何不亲自护送？”
“我因故已百年不曾出谷，且再一百年仍不可离谷。否则，我又何必为了道长而欠上那九岛境主一份人情？”
盛莺飞沉默半晌：“这是先生为我治伤的条件吗？”
莫问疾莞尔：“非也，道长既守了‘以命换命’之约，只要找到药引，我自当救治。”
盛莺飞放下心来：“我与妙存非亲非故，送他来此已是仁至义尽。”
莫问疾笑道：“正是非亲非故，才足见道长值得托付。你既已护送妙存来此，何不再送一程，届时药引唾手可得，道长又何苦舍易求难？”
不得不承认，莫问疾的话很有诱惑力，可盛莺飞想到自己那一摊子事，实在不愿节外生枝。
反正他已得知何处可寻药引，既然当年都能忍受翻山之苦，如今有了面板加持，他又有何惧？
然而尚不等他回绝，莫问疾又道：“道长不必现在做决定，封印碎丹还需三五日，你可以多想想。”
如此，盛莺飞便在医谷住了下来。
莫问疾将他安置在就近一座水岛，每日以金针之法为他疗伤，过程虽无痛感，却会禁锢他的真元，让他整日虚软无力。
盛莺飞只得日日待在房中，闲来无事时，便拿出自老道那里得来的无字书研究，倒也琢磨出一二。
原来那书竟是《三官消罪书》残篇，持有者只需书写自身罪行于空白页，再烧祭给天、地、水三官神，便可消除身中灾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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