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
坟头前林满生将两个碗放在地上，就这般原地坐了下来。
又分别给碗里斟满酒，林满生将其中一个放在了小土堆上面。
“很久没来看你了。”
看着眼前的这座孤坟，林满生的眼神有些迷离。
又好像想起了那很久很久前。
一如现在的曹西北，当年的林满生也是个梦想着他日成仙整日摸索修仙路子的泥娃子，但碍着无人教无法决林满生其实压根也没能真正习上武修上仙，充其量不过是做了些强身健体的运动罢了。
倘若还是就那般生活下去，想必如今的林满生也不会是个守着山头的老头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得从一位女子走进了林满生那荒乡僻野的村子说起。
女子叫做青莲，本是大宗门的弟子，此番下山也是为了去红尘之中加以历练，毕竟修行之路太过漫长而常年在宗门里头也非良策。
但历练本该去那些喧闹的大城，女子却不喜，便随意挑了个地头扎了进去。
而这一扎，往后就是好几个年头。
等那根刚落着土，整日里除却农活便游手好闲的林满生也是打听到了自家村落附近近日里来了个仙师，兴冲冲的跑到人家屋门跟头，却不想被人拒在了门外。
但林满生也不是什么束手听令之人，一次又一次，那仙师可能也是见着了泥娃子的恒心便给他开了门，在那院落里见了一面。
不过那林满生小时候可是个浑人，没曾料到这仙师是个看上去年纪相仿的女子，再者言道林满生打小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便是村头的春喜，第一次见着了明眉似柳，肤雪花貌的仙师也是脱口而出了句。
“你真好看。”
随后那林满生又被人赶出了门，但这一次也算是跟人仙师认了一回脸。
此事过后没几日，放弃了农活天天蹲在人门口的林满生又见着了那仙师，却不曾料到仙师开了门见着林满生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有吃的吗？”
自那时起，林满生便知原来高高在上的仙师也要食谷粮，饮水露。
两者的交集也便从此处开始。
那女子确实在林满生的软磨硬泡之下交了些许修仙的门道，但又碍着自个身份并未将那宗门弟子才可修行的法决传给林满生，只是传给了他一本夜行决。
女子探过林满生的根骨，本想着若是根骨不错也就召进门内算是成得一桩美事，可哪知那林满生的根骨不佳况且年时已是不小，按照宗门的标准定是不会收。
于此女子是想，那林满生练个夜行决已是足够，倘若没那丹药，灵脉加持，其自身根骨怕是练至金身境已是顶了天。
林满生自是不知这一切，欢天喜地的畅想着以为自个能修成个大神仙。
就这般日月年岁交替，等着林满生引了灵气入体打通了自身部分经脉，女子也在那村落呆了有足足五年。
五年过去，那村外头的世界也是换了又换。
那日女子收到了宗门传信，见着了信上的事情，女子淡然脱俗的心台也是变得有些焦急，本想就此离去但转念又想着那日日上门的泥娃子，心中难舍便亲身去寻他。
那日仙子返了俗，惹得村中凡人频频侧目，见着仙子走进了村里泥娃子的家门，也是围在一起凑身私语。
那日是女子第一次走进林满生的家，无父无母，清贫的家里头却也算是被一个男娃操持的有理有条。
那日也是林满生最后一次见着女子，虽说自己不是个聪明人，心头却也知晓那女子若是来寻他便是已经决定要离开，林满生心中有些不舍却也有些欣喜，不舍自是不用多说，欣喜也是因为那女子心中有自己。
两人没有说话。
直至最后离别时，女子开口道。
“倘若他日你已经到了金身境，自可来寻我，我也算是你半个师父理应继续教你些法决。”
话虽如此，但女子知晓此去一别可能便是永远。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满生开口没有叫仙师，如同初见时的心境，脱口而出道。
“青莲，归元剑宗青莲。”
至此女子火急火燎的离去，似是对此间没了留恋。
林满生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一记便又是好几年。
林满生灵气贯体，按着女子教的夜行决引动灵气进而淬炼脚骨腿骨。
狂暴的灵气如同巨石高空砸落脚上，经脉震动、骨头崩裂却又重新构接，林满生强忍下剧痛只是因为那一句“倘若到了金身境，便可去寻她”生生靠着意志熬过了锻铸体骨。
休养了几日，林满生满怀欣喜的出了村落走进了外头的大元。
可世事无常，找人打听归元剑宗在何处，旁人却都唯恐避之而不及远远躲开，似是深怕其嘴里的祸事跑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江湖之大，总会有人不在意那等忌讳，林满生也是从旁人嘴里知晓了归元剑宗一事。
大元第一剑宗，早已被朝廷扣上了谋逆的罪名，那剑宗的门徒此刻正龟缩在山门里头，而山门外头满是因为悬赏而来的各路“侠客”。
那人还笑呵呵的问林满生，是否也是一个因为悬赏而来的他国义士。
林满生也只是摇了摇头，让人指出剑宗的山门在何处，他人却也只知道大致方向。
就这般一路指问，林满生最终还是来到了归元剑宗的山脚下，不过见着的却是山头上的满目疮痍。
四方打听下才知晓原来燕王在几日前已是踏破了剑宗，斩了剑宗的最强者，连着那一众门徒全部成了游魂。
林满生攥紧了拳头，脑海中的那道倩影忽现，如同尖刀穿心让人无法呼吸。
带着心火，林满生一路追随大军，跟着燕王去了太京城，谋划巧合之下盗了燕王收获的那本剑宗剑诀，成了人嘴里的盗圣。
如今，盗圣成了孤坟前独自饮酒的失意人。
林满生将那碗酒洒在土堆上，说道。
“我近来心中总有预感，这安稳日子可能就要到头了咯。”
脸色微微泛红，林满生收回了酒碗站起了身，抱起酒坛子，说道。
“年纪大了话太多，以后就不来看你了，我走了。”
说完，林满生再度望了一眼石碑便离开了。
时至今日，林满生早以明白，这人啊就像那客道上的酒家没有谁会是那酒家回头客。
况且这行人匆匆，谁又会为失路之人而感到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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