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老人神情带着迷茫，看向他道，“明山，你在说谁？谁是黎江啊？”
刁明山站在那耐心道：“老爷子，是您的孙子呀。”
老人像是想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只点点头，又对他道：“明山啊，你别挡着我，我要去医院看看，昨天从车站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头上的伤怎么样了？又哭了吗？”
刁明山想了好一会，才从老人的只言片语里回想起来，哭笑不得道：“您说大少爷？大少爷已经不哭了，他都二十多啦，头上的伤也好了，只落了一个小疤，刚才不好跟您说吗，大少爷可聪明了，把您以前想做没做完的事儿，都做好啦。”
刁明山当年是陪在老人身边的，他们在一次出差的时候，遇到了被拐卖的那个孩子，哪怕路上被人贩子打骂了也不肯说话，但是那次瞧见他和老爷子偏偏喊了“爷爷，救命”。
或许是那一声求救，又或许是那一声“爷爷”，黎老救了那个孩子，也完全舍不下他了。
先是送去医院治疗，后来报警之后却找不到那孩子的家人，给小孩找了孤儿院又觉得不妥，亲自把人接了回来。
刁明山记得当时老爷子看向那个幼小孩子慈爱的眼神，还是他劝说道：“老爷子，这不是天赐的吗，您想什么，就来什么。”
黎家的女儿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黎老心念一动，收养了这个小孩儿。
这孩子是带着福气的，他来了之后，黎家大小姐很快也有了一个孩子，两个小孩就在他们跟前一点点长大，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有担当。
刁明山心里感慨万千，摇头笑了，他对轮椅上的老人道：“现在大小姐身体也好啦，比以前开朗多了，接了学校的新工作还真没错，多跟人接触交流总是好的，霍青成照顾的也好，这个女婿您没挑错。”
黎老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是刁明山记得，他就坐在那跟老人说着，一遍遍的，不嫌重复。那些过去的回忆，也只有他们才知道，他跟在老人身边大半辈子，这里就是他的家，是他的归宿。
下午的时候，黎曼带着孩子们来看望老人。
小孩儿推开门进来，一人手里拿着一束花，跑过来亲亲热热喊道：“曾爷爷~”
黎老这两年他身体有些沉重，不怎么出门，认人记事也大不如前，除了黎曼，老人已经不怎么记得起家里人了。但是黎曼他们带着小朋友过来，他还是开心的，虽然记不得小孩的名字，但是不妨碍他对小曾孙的喜爱，尤其是瞧见黎团团的时候，他还会把小姑娘错认成黎曼，招手让她过来，给她塞一些小零食，哄她开心，叫她“曼曼”。
小姑娘确实像黎曼幼年的时候，有些时候老人会认错也不奇怪。
黎团团嘟着嘴：“不是曼曼，是团团呀！”
被纠正过几次之后，老人就会先跟小朋友道歉，他手边特意放着几个酸枣木匣子，一个里头放了些小元宝和拇指大的玉如意，另外一个放珠花和带铃铛的小金镯子，老人把这些分给两个小孩，笑着道：“我给曼曼准备了好多，这些给你们，拿去玩啊。”
黎曼走过来，给老人倒了一杯水，老人瞧见她就更高兴了，一眼就认出来，但是很快就有些失望道：“坏了，爸爸把镯子买小了，我们曼曼怎么戴啊？”
黎曼蹲下身笑道：“没事，给团团戴吧，我瞧着她戴就高兴呢。”
老人也笑起来，点点头让人把那一整匣的珠花都送给了小孩儿。
黎曼看了一眼时间，问道：“爸，你累了吗？要不要去睡一会？”
老人什么都听她的，女儿这么说他就跟着点头道：“累了，要睡。”
黎曼就推着他的轮椅去了床边，扶着他起来去床上躺下，老人刚闭上眼睛，很快又念叨了一句“曼曼”。黎曼坐在床边陪着他，握着老人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柔道：“爸，我在这。”
老人睁开眼睛看向她，过了好一会，眼神变得清明了一些，他认出了女儿，但是依旧遗忘了大段大段的回忆。他用最慈爱的目光看着她问道：“曼曼，你过得好吗？”
“嗯，我过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啦。”
老人拍拍她的手，唇边带着笑容，神情放松，像是卸下重担一样闭上双眼舒展了眉头，终于放心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虽然记不清了，但是好像度过了一个很长、很好的人生。
等他午觉醒来，即便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也会被亲人围绕，有小朋友围绕在膝边跟他撒娇，而他依旧会每日给他的宝贝曼曼准备小礼物，做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另一边，从市里回来的轮渡上。
黎江闭着眼睛依靠在大哥肩上休息，他和小锦安有一个毛病，偶尔坐船还行，但是时间长了多少有点不舒服，但是也还在能坚持的范围之内。
黎舟用一根手指划过他的眼尾，轻轻撩动一下，数他的睫毛。
“哥，你在做什么？”
“在数你的睫毛。”
黎江笑了一声，闭着眼睛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数清楚了吗？”
黎舟也笑了：“没有，可能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黎江唇角扬起，认真道：“嗯，我们时间还很长，你明天可以接着数，明天不行，还有后天，还有大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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