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能允您不着重人宫服出席宫宴，当真是极宠……”这回说话的则是散议大夫郭廷的重人李坤。
沈渊看了看自己身上束袖窄腰的锦袍，自从看他穿不惯宽大赘长的宫袍，莫仲越便让他怎么舒服怎么穿，沈渊便一直是选些干净利落的服饰来穿，他倒也知道重人要穿重人常服，但是平日没人硬让他穿，也就忘了，今日出门前，他本要按婆婆说的穿宫袍也就是这种重人专门穿的服饰进宫，结果莫仲越等得不耐烦，说了句：“平时怎么穿，就怎么去，折腾什么？”
于是沈渊便穿着这样一身来了……
果然被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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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没有开口，朝这两人微微笑了一下，便拈了块小点心放进嘴里，看着殿堂中央正在献舞的伶人去了。反正莫仲越不让他与这些重人交往，听歌看舞不好么？
这边二人见他竟只是轻蔑地笑笑，便不理会自己，都不由一愣，心中自然便不舒爽，然而在宴会上，也不便表露，互相看了一眼，低了头不再说话。
此时就听首席那边传来语声：“朕听闻，孙司马府上又添了一位千金，倒是件喜事。”
司马掌兵，而兵部尚书如今姓孙，此刻他的夫人与重人都来参加宫宴，分列两席，沈渊看了一眼坐得离自己最近的那名中年男子，他姓宫，名玥，是个没落世家的嫡宗次子，当年亦是名噪一时的风流才子，未料却在科考中落榜，被嫁入了孙家。而那时，孙司马已然娶了女妻，有了两个儿子，宫玥便成了孙家两个儿子的启蒙师长；孙司马本人并不好男色，娶重人只是为了免费揽个资质不错的先生来教导孩子，又能显摆权势，孙司马家中妻妾成群，儿女也多，最近新添的千金已经是他的第十五个孩子，乃是他最近新宠的妾室所出，因此也很得他喜爱，女儿满月时大摆了三天宴席，隆重到被人弹劾违制，不过皇帝好像并不在意，没有向他问责的意思。
之所以知道这些，自然是全赖近几日梁氏的灌输，沈渊对于这些朝堂上官员的后院家事本来并不怎么感兴趣，只觉得这不过是他人的私事，与国与民并无干系，然而梁氏却笑着问她：“孙司马为千金满月宴宾三日，这已是违制，小渊可想过为何陛下不责？”
沈渊愣了半天，才猜测道：“孙司马很得圣意么？”
梁氏摇摇头：“孙司马掌管着兵部，朝中作了莫家军之外，唯一的朝中军都在孙夺手中，陛下年幼，他需要孙司马与莫家军制衡。”
沈渊瞪大眼：“难怪陛下这么纵容他，可若是长此以往，岂不是君威不振，要受制于权臣？”君臣之间，其实此起彼伏，他在异魂的记忆中便是个受制于权臣的无能皇帝，所以，沈渊对此非常敏感。
梁氏却笑道：“不然呢？便是以这因由责罚了孙司马，能罚什么呢？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一两个月俸禄罢了，但却会令孙司马心中不虞，因这本是内宅排场过度，应该被责怪的该是孙家后宅的人，所以，这次宫宴上，太后必会替陛下敲打他们，你且看便是。”
看来梁氏的猜测丝毫不错。
沈渊看着宫玥的脸色微微泛白，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竹箸，低头不语；而对面的女席上，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语带惶恐地道：“太后谬赞，小女孙莲含笑而生，洗三那日又闻喜鹊临门，啼鸣不止，先生说此乃吉天女降世而生，乃是天佑我同苍繁盛隆昌，故而在满月之日操办得热闹些，也是想让诸君分此福泽，祈求陛下与太后万安无疆。”
这一番话说得沈渊都忍不住想要叫一声好，先是夸了自家孩子，按了个吉祥的异象为由头，再将国势，皇帝，太后都夸了一遍，简单粗暴，却绝对让人舒爽不过。
果然孙夫人说完，首座太后的声音便温和了许多：“哦？看来这小娃儿倒是与我同苍福祚相息，改日带来给朕瞧瞧。”
孙夫人欣喜道：“莲儿能蒙太好垂爱，是她的福分，臣妾改日定带她来向太后请安。”
太后轻笑了一下，轻声对侍立在身旁的宫人道：“赏。”
那宫人应声，斟了一杯酒，这是太后赐给孙夫人的酒，宫宴上这是极大的面子了。孙夫人连忙起身接酒，一饮而尽，然后向太后福了一福，口中谢恩：“臣妾谢太后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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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宫宴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事了，宴中有一段时间的休息，这段时间贵人们可以被允许进入御花园观赏夜景。
沈渊并不打算走动，他对宫中的吃食确实是有些心动的，不免想多吃几样，方才人多，他不好意思吃，这会儿人少，太后也去散步消食去了，他便想趁此慢慢品尝一番，却忽然有个宫女走近他，悄声道：“沈重妃，王爷在庭宴上喝得有些多，在庭宴喧哗，陛下让他在掖华亭休息，王爷说定要您过去……”
沈渊一愣，打量了那宫女一眼，然后便站起来道：“那便烦请姑姑带路。”
那宫女微微一笑，领着他便往夏之宫门外走，两人走过几道长廊，沈渊轻叹了一口气道：“姑姑，若是有事找沈某，可以直说。”
宫女走在前头，也不回头，只往前走，口中却笑道：“重妃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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