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风循着山路，一路跌跌撞撞的摸回羽林卫军营的时候，都已经是亥时了。
羽林营驻地早已关闭。吊斗阵阵，除了营门处的几点灯火，军中大部分区域早已是黑漆漆的一片。
大汉军中规矩森严，这个时辰，凌风可不敢冒着被射死的危险去叫门进营。
当年汉景帝半夜车架驰到细柳营外的时候，名将周亚夫恪守军中军纪，硬是没有放皇帝銮驾夜入军中，在荒郊野外蹲了大半晚上的皇帝，事后反而要赞扬周亚夫治军有方。
砸了砸嘴，没柰何之下，凌风和两个小卒躲在一处草窝里，空着咕咕叫的肚子，蜷缩着准备挨到天亮。
幸好这个时候已经是七月，夜晚的倒也不冷，除了一股股嗡嗡乱飞的蚊子，这些军中的糙汉子倒也扛得住。
凌风一边喋喋不休的给两个小卒吹嘘着，赶明儿休沐带着两人去喝酒吃肉，一边忍着前胸贴后背的肚子闹腾，直到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的时候，这个糙汉子才想起：“我这瓜脑子！赶明儿还得破费，请军中司马给蒙大有，书写块墓碑啊。”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凌风等人赶回营中才知道，自己的郎将军职已经被苏黄门抹掉了，理由是自己值守宫门重地的时候，擅离职守。
军中官职没了，凌风倒不是很在乎。
只是每月里要少很多钱粮，就有些麻缠。估摸以后得寻点门路，才够的着自家和蒙达家里的补贴。可恨的是，苏文这没屁眼的老阉贼又打了自个五十军棍，幸好凌风皮糙肉厚，军中行刑的军卒也都手下留情。
在床上趴了几天后，稍稍勉强能够下床。凌风厚着脸皮央求军中司马写了块墓碑，又找了几个以前就相熟的军中弟兄，赶到后山乱石坡，又嚎了几嗓子后，才给小卒蒙大有立了个小小的墓碑。
大有这瓜娃至少有个全尸，还有墓碑念想。军中一个马勺搅出来的袍泽弟兄，也就不图啥了。
凌风倒是想的很开，前些年在边关，多少弟兄连尸体都寻不全，也就那么过了。
再说太子刘据。
自从气氛凝重的太子一行车驾，赶在天色黑下来之前，匆忙下了甘泉山后。刘进就再也没有看到父亲刘据露过面。
在太子舍人周律等属臣的协助下，刘进赶紧指挥太子府的一众仆从武士，在山脚下匆匆扎下了一座临时营地。
这个时候，早已天黑。刘进赶到父亲的车架前，轻轻唤了一声。
“阿翁。”
半响，刘进不见回应，用目光和车架边上的侍从交流了下，知道父亲还在车上后。刘进提高嗓子叫道：“阿翁，营帐已经扎好。请阿翁进账休息。”
过了半响，就在刘进准备上前看看时，只听车驾里面咳嗽了两声，父亲沙哑着嗓子说道：“孤知道了。”
帘子一掀，刘据缓缓从车驾中走了出来。
刘进俯身上前两步，伸手打算扶着父亲。抬起头来的瞬间，刘进一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阿…阿翁你的头发。”刘进嗓子里似乎堵了什么。
只见才一个多时辰不见的父亲，两鬓原本还大多数乌黑的头发，竟然成了全白。
刘据倒是洒脱，看着眼前的临时营地中气氛凝重。强笑着摸了摸鬓角，转头温和的看着儿子刘进和一众太子属臣，提气朗声说道：“孤家并不碍事。好了，都散去吧。”
说完，拍了拍刘进的手，温和的笑道：“大郎别露出妇人姿态，孤家没什么。”
刘据就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脚步似乎很慢很慢的，向着寝帐走去。
走出几步后，刘据转过身来，看着眼睛通红的刘进，艰涩的笑了笑说道：“大郎，回长安看望过你皇祖母后，你就在家里吧。”他的嗓子似乎也有点哽咽，又说道：“以后，以后多陪陪病已他们。”
夜风阵阵，模糊的看着父亲远去的身影，以及父亲那强撑着挺直的脊背，刘进眼眶中的眼泪，终于不可抑制的淌了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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